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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经先世省墓序(一) 宋末元初 · 胡次焱
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四三、《梅岩文集》卷三
次焱宦寓秋浦时,每乡仆至,必敬问长老起居状,辈行生计饶乏,子弟贤不肖,大抵深矉太息者大半。独闻七世祖直下岁展省墓之礼,令人意满,恨肉之不羽也。值乙亥秋九月,自池来归,桑梓坟墓,恍如隔世,脱身丛棘,亶籍燕谋。明年春正月哉生明,随例省墓,宗可兄携籍来告曰:「虚序以俟若之归,宁无说乎」?次焱曰:人之所以别于物者,为其知有祖也。春雨秋霜,悽怆怵惕,此民彝之不可泯也。奈何岁月悠邈,埏𡑞漫灭,牛羊之所陵轹,狐兔之所窟穴,僻者或樵或苏,坦者或畦或圃,子孙有过之而不顾者。夫墟墓兴衰,不必吾祖茔也,而若此恝然,何以别于物而为人?是宜以时展省者一。宋朝名臣如文、富、韩、范辈,后明经且百年,而蒿里沦于异区,迄今存者无几。吾鼻祖自唐末而五代、而宋朝,次焱以上一十三世,而冢域历历可识,非祖德延长,则陵谷且有变迁,抔土何以块然独存?是宜以时展省者二。它族松楸或远在千里数百里者,扫拜良艰;先明经以迄于今,其宅兆多不出半舍。苟非祸患变故、癃老笃疾,及商宦于远方者,则期三百有六旬,独不可辍一二日之暂而少知有祖乎?是宜以时展省者三。且夫人无贤愚,靡有不愿其子孙蕃衍而世守其丘陇者。吾今日以此心而望吾之子孙,当思吾先世尝以此心望于吾。吾为先世之子孙,而不能时省先墓,何以责吾之子孙它日能时省吾之墓哉?梗莽累累,藐焉视之,不但天道报施捷于影响,亦非所以习子孙之闻见而教之孝也。是宜以时展省者四。吾闻族大以蕃,子孙不能无贫富智愚之异,往往富者奴视其贫者,智者讦弄其愚者。彼惟不知根源本同,是以秦越共视,无怪也。自斯礼之行,岁谨彝典,有尊卑少长之序,无贫富智愚之分。其罗拜某墓也,必惕然曰:某与某贫富虽殊,皆根斯墓而枝分耳。则其尊而贫者胡可以不敬?其群拜某墓也,必惕然曰:某与某智愚虽异,皆源斯墓而派别耳。则其卑而愚者胡可以不恤?今之视如路人者,其初一人之身,老泉谓忠厚之心可以油然而生者此也。是宜以时展省者五。君子曰:是举也,有二善焉:一以追远,一以睦族。曾孙笃之,俾勿坏。乃若故家上冢,丕阐幽光,存乎其人,毋徒责之阴阳流泉之说可也。
思陵录上之三 南宋 · 周必大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六四、《杂著述》卷一○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淳熙十五年戊申正月丁酉朔,雨。延和起居两拜讫,从驾过德寿宫临慰如仪即回。留参入驿押宴。
戊戌,雨,元日假内不坐。前月下旬,三省以太史局再拣到正月议事开堂,其间多值假,故上曰初二日成日可用,且略应日。前晚予密入奏,谓虽是节假,乞陛下特御延和,令宰执奏事毕,然后过议事堂,庶几新元发政协先后之序。昨日果有旨。今日内殿奏事,上宣谕:「待北使,外间无议论否」?予奏:「陛下圣孝如此,其本既立,自然礼无违者」。上曰:「皆由卿等处事精审。朕前日亦语叶翥」。奖劳久之。又及东宫开堂议事,今日引秦煜、罗献能,若礼数商量未定,则且令纳劄子款曲未迟。初在漏舍,予语诸公,若对展劄子恐有嫌,王相颇怀疑云:「不成只教某向前」?予云:「固当互陈所见,但不敢对展尔」。至是遂于上前奏陈,予急截其语,云对展有嫌,上以为不可,乃止。予因奏:「陛下方当厉精,又以参决付之东宫。今百司事多因循,臣等固当益加勉励,少副圣意。但恐智虑所不及,有不逮耳」。上复称奖云:「卿等思虑无不至,正赖共振纲纪」。予曰:「前此臣等有过,全赖陛下掩覆。今若又不及,众论必不恕」。上曰:「朕不至如前代帝王更有猜嫌」。王相云:「天下事自有正理,不必过虑」。次赴议事堂,便欲系鞋相见。予曰:「譬之礼上,恐当叙拜」。众以为然,而行首司云堂甚窄狭,又设倚子,相对不容拜席,欲南北相对,予以为不可。王相云:「宾有礼,主则择」。予不敢彊。既而复自云:「想是御前定此礼数」。盖疑予持之,其心术类此。拜讫点茶毕,起立白事。予曰:「文字若欲少留,乞候晚简付下准备,次早进呈」。东宫以为然,且云当用匣子封回。予又禀:「前蒙谯春坊传令旨要择一吏承受文字,缘省中分六房,若互遣小吏,恐不能遍知。诸房首尾兼卑微,不足备使令,已议定差三省提点密院诸房承旨诣宫听约束,却令自谕诸房,庶几事有统一,不至漏泄」。东宫云甚好。再坐点汤毕退。东宫坐堂上,引前知德安府秦煜再拜而上,笏展读劄子讫,下堂再拜而退。次引前知合州罗献能,亦如之。
己亥,雨,国忌,行香。人使观潮。
庚子,雨,开基节假。人使射弓于玉津园。
辛丑,雨,免过宫,入局。是日本就驿赐宴,王相押伴。北使力辞,从之。
壬寅,晴。早上御垂拱后幄,先引送伴冯振武、戴勋朝辞,次御东偏素幄,人使朝辞,赐茶授书,大略如初见之仪。参知政事留正入驿押宴。初定黄洽,洽尚在病假,而施枢适丧女,式假未满,乃用绍兴末例一员押两宴无嫌,遂再取旨差正。脩奉司郭棣、霍汝弼渡江往绍兴。
癸卯,晴,人日假。内引贺金国生辰使副胡晋臣、郑康孙辞于清华阁。国书曰:「候协龙祥,适际五刚之旦;节编凤纪,载禔万寿之期。惟至德之诞昭,宜休符之滋介。颛驰信使,肃奉庆函。庸申饬于币仪,益导迎于嘉祉」。初呈草本用「惟仁德之昭升」。予遣人语洪迈,谓虏主尊号有「仁德」二字,得毋嫌乎?迈亟改焉。
甲辰,微雨。人使行。景灵宫烧香,归清华阁奏事。奏会庆圣节诸路合进银绢,有司申请。上曰:「恐有庆贺之嫌,免进以宽民力,如何」?予奏:「此乃典故,不可废,况户部藉此充经费,岂容蠲放?初非宫禁私用,特臣子不敢不以此享上尔」。又奏:「今年大礼,莫只是明堂否」?上曰:「绍兴间亦不诣景灵宫,不登楼肆赦」。予奏:「合排办事多,所以欲先定。如将来脩辂亦可免,支赐亦当如乾道初支三分之一」。上曰:「然」。又奏:「将来梓宫发引,陛下及皇太后皆当出德寿宫门奉辞。或谓难设两幄次,须令礼官讨论。万一窄隘,须拆动待漏院」。上曰:「莫不须否」?予奏:「恐大升舆高长」。上曰:「不得已即拆动,且令礼官商量」。
乙巳,雨。王相在告,予率施、留二公径诣太子待班阁叙揖,且略白今日当奏之事,遂以为例。延和奏事,太子初侍立,驾坐,太子先起居两拜升殿次,宰执两拜升殿如常仪。予奏:「昨禀会庆节依格进银绢,合作三省奏请」。上曰:「毕竟有庆贺之嫌」。上乃令放免二年,俟终制令进。众人仰赞圣德不已。予曰:「略曾会计,诸路多寡不等,共约银十五万两,绢三万疋,皆入左帑。今欲拟指挥令封桩库拨还」。上曰:「内库亦可」。予奏:「本是户部经常支用,不必动内库也」。上顾太子曰:「此事如何」?太子以为甚当。又呈广西漕司保明,知万安军杜孝恭非癃老疾病。予奏:「此乃依指挥保明,合免奏事」。因及守臣不可不择,兹乃为治之本。上顾太子曰:「茍非其人,不可轻放过」。上见敷陈要务颇惬意,谓太子曰:「今后不必间日参决,自可每日侍立,只此便是参决」。既退,遂指挥閤门,自今后内殿坐,并令太子侍立。次引新浙西提举史弥正。弥正犹未受告而先上一劄,论太上未祔庙百日后,民庶未应开乐。上批其后:「此说似有理,卿等拟指挥来」。予拟云:「昨礼官条具典故,大行太上皇帝未祔庙前,临安府城内外合行禁乐,可令诸路州准此」。寻付出施行。
丙午,旬休。绍兴攒宫脩奉兴工。
丁未,以雨驾不出,入局。
戊申,国忌,行香。
己酉,国忌,行香。
庚戌,上元节假。
辛亥,早朝于延和,皇太子侍立,呈礼官申依典故将来梓宫发引皇太后及皇帝奉辞去处。上初谓当送过江,遽曰:「太后年高,恐难远出」。予奏:「前在清华已曾奏知,于德寿宫门外设幄次,与北方京师宣德门合同,陛下奉辞非是出江下。莫令礼官同几筵所相度否」?上曰:「莫只就德寿宫」?予奏:「外议政为将来钦奉几筵只就德寿宫,则太后须三年服满乃归大内,诸事皆未便。此正机会,合预商量」。王相亦云:「前御批宣示王信,云将来令甘昪脩盖慈宁宫,今莫奏禀太后否」?上曰:「此非半年不可成」。予奏:「乞留中更商量」。又呈郑汝谐乞免权绍兴府奏。上曰:「闻与赵不流不协,恐担搁了事,可正差汝谐知绍兴」。予奏:「莫除职否」?上初难之,众人云:「除帅不可无职」。上曰:「敷文如何」?众人云:「且秘阁可也」。予奏:「不知何以为名」?王相云:「只作选用之意亦可」。予又奏:「莫却除漕否?前显仁时三员」。上曰:「记得是钱端礼,别添谁」?予奏:「创差杨剡权」。上曰:「专委一员,事未必不办」。
壬子,节假。
癸丑,延和奏事,呈脩奉司申明太上皇帝神穴丈尺,礼官元具故例,既而却云属阴阳家。予奏:「此皆知土地浅薄,恐尺寸依格则有水,故便文自营尔。今欲降指挥令议定,却乞宣谕用增卑培薄之法。虽极崇高,正是山陵」。上甚以为然。又呈礼官乞置椁,众人皆谓不可阙。予奏:「就身惟棺,棺外惟椁,此古今不易之理,其馀皆文具也」。乃令有司脩制。次诣议事堂,先引新知峡州陈崧卿,次引新知安丰军王仲坚、新知施州朱起宗,王、朱皆武臣也。初二日引秦煜及罗献能,其制如殿庭无异,侧立读劄子。既毕,置之倚后,予深以为不然。昨日密谕尤袤,教以设案于前,如州郡之礼。袤深然之,密以劄子禀东宫。予又谕行首司卫瑮,今日参决时宜设横案,藉以紫褥,就其上展呈文字。已而引守臣及议事并用之,虽东宫亦以为当然也。
甲寅,太上皇帝百日,众人云:「今日不当奏事」。缘先有驾出奏事指挥,遂入奏言之。予曰:「别无事,惟房钱不可过今日」。遂缴进。既入至祥曦殿,上已遣御药郑邦宪来宣问此事,奏云:「已缴入矣」。至后殿门外,邦宪又来云:「放多少?旧例如何?专作太上百日降指挥」。奏云:「已是如此降旨放半月」。初绍兴二十九年显仁服药时,放房钱、门税各半月。去年十月失于照应,小民颇以为言。昨日予奏欲因百日举行,上以为然。又问多少,予奏或云一两月。上曰:「从其多者」。予奏:「莫须批出」?上曰:「不必批出,一面拟指挥」。既退,方知是半月。从驾过宫哭临奉慰如仪。
乙卯,不坐,入局。盱眙报韦璞、姜特立以十五日回入界,二十四日取接遗留使颜师鲁。内引宿直官洪迈,迈见上服缞粗,因奏已过百日,当有所革。上曰:「正欲与卿商量」。初欲候祔庙。迈云:「事当以渐,今当服黪袍,如臣庶墨衰之类,易布巾为绢或罗」。上曰:「如此则服黪绢、凉衫、皂带」。迈又具劄子奏饶州天申节进银之外贡金三百两,乞一例蠲免。迈既退,上复遣中使问:「旧例引宿直官用背子,今如何」?迈乞用黪绢为之,且以近所用禫服样进。
丙辰,旬休。上批问:「太上百日后,朕于内殿见卿等衣服如何」?予折柬王相:「此必因洪迈所言而有此问,当具以对」。王相不听,止令太常寺供前时所议御殿服制而已。
丁巳,朝于延和,先奏事,呈郑汝谐辞免绍兴。上问:「何故」?予奏:「汝谐缘乞敕榜之故,上下皆怒。如修奉诸司络绎往来,其官员不受馈固无妨,至于吏卒辈皆相约勿受,其意非美」。上曰:「如何」?予奏:「若留汝谐使之获戾,一夫不足恤,恐误大事,乞别与一差遣」。上不可。予曰:「彼自乞祠,从之可也」。上曰:「职名如何」?予曰:「自不应与」。上曰:「帅便要人」。众人云:「延玺可权否」?上曰:「望轻」。予曰:「须就侍从中择一员往」。上曰:「谁可」?予曰:「莫如张枃,但令带权侍郎去」。上曰:「与除集撰」。予曰:「祖宗时应付山陵亦曾令朝臣权转运使」。上曰:「体面生」。众人云:「莫与待制否」?上曰:「只集撰,将来事了,或召还或加职未晚」。并令速去,不须对。上果再问内殿冠服事。予曰:「昨日所奏未详。寻常士大夫家过百日,巾衫皆用细布,见客则以黪布」。上曰:「洪迈乞用黪绢,如何」?予曰:「其说难行」。上曰:「当用细布。晚间内引宿直官之类如何」?予曰:「布巾背子以代常服」。上极以为然。从驾过德寿宫即回。
戊午,歇泊,不坐。盱眙报金国吊祭使蒲察克忠、刘韦、读祭文官耶律履欲以二十七日过界。予与众人商量入奏。少间接伴内引乞面谕礼数,既而内引接伴使副宋之瑞、赵嗣祖。上遽宣谕云:「只依绍兴二十九年例,不必徒为纷纷」。
己未,延和奏事,呈林栗乞加太上谥庙号曰尧宗。上曰:「尧字入谥法否」?予奏:「正谓谥法有『翼善传圣曰尧」』。上曰:「今当如何」?众人云:「已定矣」。予曰:「若欲博尽群议,更付礼官如何」?上曰:「令礼官议」。予又奏:「已定二十六日告天,今须令别择日」。上曰:「然」。又呈栗迁奉之奏。上问:「何谓也」?予奏:「便是欲正太祖东向,前者陛下宣谕祫享是也。古者七庙,太祖居中。六世,三昭三穆。唐开元增为九庙,缘古今庙室自别」。上曰:「见《礼象图》所画庙制与今不同」。乃进呈讫,此本可已。初以王相力拒马大同之说,后来既展一室,则今有嫌不可议矣。又呈张枃辞职不允,又呈枃乞对。上曰:「为应办,令速去」。上于榻后付礼官理会虞祭文字云:「与太后商量。既几筵在德寿宫,即就宫行礼」。予奏:「礼官更有一劄子说长乐无在外故事,当及反虞迎归大内。此事体重,少间缴入,乞陛下与太后子细商量」。上又及冠服之制云:「朕断然易以布,心然后安」。指帽云:「已易之矣」。予奏:「莫用昨日御笔行出否」?上曰:「不须如此,待祔庙毕有司请改服时,就降旨云已如此行矣」。
庚申,延和奏事,东宫请假不侍立。初向前,上忽指膝示予。予初未晓,既而提衣袪云:「此已用布矣,不太细否」?予奏:「陛下出于独断,行三年之丧,均是衣布,何细也?且光尧初上仙,陛下便有此意,而群臣不能将顺,致烦圣虑。所谓其臣莫及,足以垂训万世矣」。又呈北使至当差馆伴。上曰:「就差郑侨、张国珍」。又呈史弥正乞有司议受吊时群臣衣服。上曰:「自有故事,似不须议」。予奏:「正为陛下服缞粗,群臣不应顿异」。上乃令讨论。呈张枃再乞对。上曰:「已令速去」。予奏:「侍从出帅若不得对,无以增重事体」。上曰:「来日又过宫」。予奏:「莫可今日内引否」?乃留其劄子。内引新知绍兴张枃。知枢密院施师点以大资政知泉州,自请也。
辛酉,呈桥道顿递司理会将来太上皇梓宫出城方向道路。上曰:「虽不动民居,却须拆城,合早理会」。予奏:「闻大升舆之类比旧稍高长,且降指挥令同太史局打量丈尺,具图本申听指挥,庶免骚扰」。又呈馆伴既就差郑侨、张国珍则仍用前日所借之官。上曰:「闻告哀使到,金主变服」。又呈新知绍兴府张枃借内库钱二十万缗。上曰:「先已有二十万缗矣」。众人云:「恐须应付」。留参不以为然。予奏:「昨朝廷止应付十万缗,馀令截拨,未知多少」。上曰:「未知如何支破,须问之」。予奏:「今莫若且应付十万缗,却令开具收支见在数目闻奏」。上从之。又呈刘确降两官,吏部申明欲于遥郡阶官分降。上曰:「此人罪不可恕,可并降遥郡两官」。予奏:「将来依旧叙复」?上曰:「可于指挥中带说更不叙复」。予奏:「更有管范辈却不带遥郡,不知如何」?上曰:「官小不必问」。上又顾太子曰:「医官不当带行遥郡,自不合放行」。太子奏:「祖宗时无此」。予奏:「遥郡旌武功,与和安大夫之类全不相涉矣」。又奏:「此月四日,浙江私渡沉舟坏二三十人。今梓宫一行舟船欲令临安府及漕司措置阅试」。上以为然。赵不流闻之,亟奏劾西兴监渡刘兴行、浙江监渡王德文,并乞罢黜,批依。从驾过宫即回。
壬戌,歇泊,不坐,入局。
癸亥,雨。延和奏事,进呈礼官辟林栗所定太上庙号。众以高宗为允,虽东宫亦然。上曰:「太后以武后之故深不欲用」。众愕然。留参欲称光宗。上曰:「无谓」。东宫亦曰:「不可用」。上曰:「世祖光尧如何」?予曰:「庙号无四字」。上曰:「然则尧宗可用」。留参曰:「尧是名」。予曰:「《书》正义尝辨之。上古名字谥号不一,尧自名放勋,且既入谥法,而唐高祖尝谥神尧」。众人云:「尧宗字生」。上曰:「久则熟矣」。王相云:「更令礼官议」。上曰:「礼官必守其说,莫若卿等自商量」。既退,招宰掾问之。京镗云:「金主父名宗尧,奈何」?众人曰:「此大可疑矣」。呈张枃乞辟差绍兴通判一员。予奏:「黄由是状元及第,却可令来」。上曰:「事毕又难遽罢」。遂已。
甲子,晴。黄洽除知枢密院事,萧燧参知政事。延和奏事,呈礼官驳林栗尧宗之说。众人云:「金主父名宗尧,恐不可用」。上曰:「尧宗与宗尧莫不相妨否?昨日谢谔奏乞为圣宗,亦自好,盖可以对神宗」。王相以台谏所主,力以为然。予曰:「不若烈字,本《烈祖》之诗,可以形容中兴之功,又有祖意」。留参亦赞之。上谓:「次于圣字,似无易两者」。予云:「莫更令议定否」?上曰:「直写此两字令议」。中使例赐萧参笏并马,并传旨云:「绣鞍、笏、头带,俟祔庙毕合服用时续赐」。
乙丑,延和奏事,呈礼官定太后将来奉辞梓宫之仪,显仁时本就慈宁殿奉辞。上曰:「果是如此,勿降指挥,止贴去,都莫说及」。予因奏:「昨议太上庙号圣宗,退而契勘得契丹隆绪已尝用之。至如烈宗,窃疑僭伪之主曾用,连夜看《晋载记》、《五代》、《九国志》,则刘聪、慕容宝、杨渥皆用之矣」。已而抽回劄子,除去二字,只令别议。上曰:「尧宗莫不妨否」?众人云:「且俟众议,恐别有可用之字」。萧参云:「本朝除太祖、太宗之外,列圣庙号皆不可犯前代,则高宗诚不可用」。内引告哀使韦璞、姜特立,呈金国回书曰:「远驰信传,遽及讣音。审色养之永违,谅孝思之罔极。方敦亲好,深用恻伤。尚勉节于哀情,庸善绥于冲履」。又引直宿官宇文价,有奏劄,乞以光尧庙号为光宗,谥宪孝为诚孝。上初谓庙号为成宗,价遂举「巍巍有成功」,「法始乎伏羲而成乎尧」。
丙寅,旬休。
二月丁卯朔,朝于延和,呈馆伴赵不黯借官。上曰:「吊祭使副及读祭文官皆文臣,恐张国珍粗疏不能应对,是以改命」。予奏:「不黯蕴藉,圣虑甚至」。数年前不息误借开国县名,今日又拟常宁,予令改作天水县。呈浙东田渭乞令绍兴府用饥民脩海塘。予奏:「张枃已欲用饥民助山陵之役,今乞令措置施行」。上曰:「苏轼亦用此法」。
按:佚。
舟发清江 南宋 · 释绍嵩
五言律诗 押东韵
稳泛一船东,生涯真转蓬。
烟浮平野碧,波软夕阳红。
浦树家家异,风光处处同。
回看苍木杪,眼界入云中(晓莹、张耒、李子西、王大受、陈瓘、张耒、晓莹、郑工部)。
秋日湖上憩水仙祠 南宋 · 释绍嵩
五言律诗 押东韵
万木已西风,千山景象通。
岸拖秋草绿,日抹半山红。
穴蚁苔痕静,诗人眼界空。
水仙来往处,脉脉兴何穷(廖熙绩、廖巨凝、王大受、李子西、贾岛、修睦、杨蟠、文兆)。
萧山口占 南宋 · 释绍嵩
五言律诗 押麻韵
水鸟迎秋舫,红轮映曙霞。
冥冥小江树,淡淡满枝花。
碧草望中去,青山郭外斜。
天涯重回首,回首重伤嗟(王安国、温飞卿、吕居仁、陈与义、诚斋、耿纬、王大受、张君量)。
解舟 其一 南宋 · 释绍嵩
五言律诗 押庚韵
落日放船好,波恬尔许平。
水光浮棹碧,山意入诗清。
世路方行险,江人莫问程。
顺流风更顺,飒飒片帆轻(杜工部、诚斋、夏倪、张君量、王大受、郑谷、诚斋、黄庚)。
与保宁西堂同客三塔因有感而作 南宋 · 释绍嵩
五言律诗 押东韵
漫浪真堪老,君应与我同。
旅怀斜日后,闲步淡烟中。
有分长为客,无劳问转蓬。
不妨留滞好,悟取本来空(诚斋、文兆、贾岛、郑谷、王大受、杜工部、于湖、翁元广)。
赠别显上人 南宋 · 释绍嵩
五言律诗 押尤韵
两浙寻山遍,依俙三十秋。
征尘添老色,藜杖赋归休。
落叶随杯渡,残虹带夕收。
不知从此去,能寄短书不(郑谷、贾岛、王大受、晓莹、巽中、林和靖、徐俯、蕴常)。
按:以上《亚愚江浙纪行集句诗》卷二
道中自遣 南宋 · 释绍嵩
五言律诗 押寒韵
绿暗连村柳,江平不见滩。
日烘花气暖,岸曲水流寒。
世路今逾窄,客心须自宽。
悠悠片云质,溪上更蹒跚(陈师道、王大受、张镃、晓莹、诚斋、杜荀鹤、澹交、吴达)。
客中戏书 其二 南宋 · 释绍嵩
五言律诗 押支韵
远笛招幽响,无人竹扫墀。
马嘶游寺客,鸦护落巢儿。
日转槐阴暮,天高秋气悲。
还应重风景,时作一篇诗(王大受、皎然、韦庄、杜工部、潘邠老、戴叔伦、雍陶、杜荀鹤)。
西湖晚步偶成呈曾君举司户 南宋 · 释绍嵩
七言律诗 押灰韵
山引千岩翠作堆,钟鸣楼阁晚云开。
鱼吹鉴面晕痕蹙,人过桥心倒影来。
要听剧谈飞木屑,便期携手上春台。
世间刚有东流水,一洗从前猿鹤哀(王大受、陈无己、翁元广、温飞卿、夏倪、郑谷、温飞卿、李彭)。
题谢公桥 南宋 · 释绍嵩
七言绝句 押庚韵
白云深处小桥横,流水涓涓古意生。
多少升沉都不见,至今留得谢公名(王大受、翁元广、邵康节、杜荀鹤)。
户部尚书许公墓志铭 宋 · 汪藻
出处:全宋文卷三三九○、《浮溪集》卷二六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一三○八二 创作地点:江西省上饶市德兴市
政和五年四月甲寅,中大夫、提举洪州玉隆观许公卒于袁州。公以文学起家,以材力结人主之知,为世名臣。当朝庭建立法度之时,所更皆其要剧。凡事纷于前,众人圜视莫知所为,公独从容处决。初若不以经意,退而视其规模,条析明甚,有深思熟虑不能至者。用此四历大镇,五为户部侍郎,一为尚书,官至中大夫,职至枢密直学士。虽间用言者数出,然天子思公,不逾时辄召。故卒之日,贤士大夫皆衋然悲伤,以用公之材为未究。公讳几,字先之,世居饶之馀干,至高祖始占籍信州贵溪,故今为贵溪人。曾祖待用、祖尧卿,皆不仕。皇考宗举,举进士,卒官秘书丞,以公故赠光禄大夫。公儿时有大志,出语惊人。大丞相韩公琦镇大名,公在大名以诸生见,独伟视公,为加礼,遣诣太学。未冠,擢上第,调筠州高安主簿。光禄公间往视之,会摄邑事,规画良善,光禄喜曰:「儿能尔,吾何忧」?为之信宿而去。丁光禄公忧,起主饶州乐平簿。已而为其令,大兴学校,课士习经,亲与之酬酢,虽旁邑亦遣子弟从学。浚陂池利于民者,责其寮分任之;独练湖之役为大,则躬按行其地,为之区处,溉田无虑万计,民刻石纪功,治行为江东第一。用荐者改宣德郎、知宣州南陵县,还民之托僧尼为奸者数百人。勾当开封府右厢公事,尹高其能,虽府事亦关决公。会复常平官,大臣首荐公,擢提举京西南路常平等事。奉使有旨,为开封府推官。丁普安太夫人忧,免丧除虞部、金部、户部员外郎,赐五品服。今上即位,有以永兴等路馈饷为言者,遣公驰视,数月毕,财以不乏。馆北使,除大府少卿。先是吏俸不时得,贫者患之。公能使利无遗入,用品秩高下,分日而给,未几以均足闻。为提举南郊事务官,除将作监。吏与工比为奸,盘结牢甚,如斲削涂塈丹雘之工,当以次用,而吏于役初,概给其廪,故浮耗不赀,且閒剧不均,诉者纷然。公以楹数逆为之程,使未役其役者不食其食,费省而功倍,遂为永法。除大理卿,改太仆,马政蕃息,入户部为侍郎。公前为郎多在户部,其财用出纳敛散,铢分缕析,皆有成法。及莅官左曹,益当天下之剧,夙夜尽瘁,讲求利病罢行之。其大者必反复议论,务合熙宁、元丰之法,毅然不可回夺。上亦知公忠,乃多见纳用,议者以异时居大农无与公比。除显谟阁待制、知郓州、充京东西路安抚使。盗倚梁山为薮,害所被甚众。公籍渔者十人为保,晨肆其出,夕责其归,否则同保以闻,自是穷治无脱者。汶上多衣冠,其嚚子憸孙,惟怙势横闾里,善良苦之。公刑其尤者以徇,风俗为变。迁显谟阁直学士、知成都府。入见,除户部侍郎。以子丧乞外,上曰:「卿宣力久,其少安」。复除直学士、知成都府。言者以公摇泉布法,降充待制、提举亳州明道宫。既投閒,筑室饶之东湖,尽江山之胜。大观三年秋,亟召,除工部侍郎,数日改户部。岁有大礼之费且倍,经人为公虑,公不取于下,不贷于中,前期而办。会开封府李孝称领诏狱,以公摄尹事,剖决精明,廷中皆指相示曰:「是故为厢官者,其可犯耶」?稍稍引去。拜本部尚书,兼详定一司敕令。公练习邦赋,每檄在京库务及移文诸路,口授吏曰,某所为钱若干,某所为物若干,某费当取彼,某储当给彼,吏且听且书,莫知其端。及覆视案牍,无一不如公言者,人人骇服。言者以公治染院事不实,除龙图阁直学士、知婺州,俄降充天章阁待制。已而事白,除枢密直学士、河东路计度转运使。公屡辞不获,则请广籴以绝豪右射利之奸,从之。改真定府路安抚使,兼知成德军。未逾月,徙河东路经略安抚使,兼知太原府。河东被边,绵地数千里,公尽护诸将,纪律赫然。及其暇时,修垦田法以利兵农,谨烽燧、明斥候,奸不得发。或报衙头招集亡命,公用防秋法戍境上度兵官牛宗可,使用防城法,布鹿角、坏道路、为陷马坑,贼知有备,讫公去不敢窥边。有恶少数人,结死党,号弟兄,其一犯法,悉捕治之,而流其为首者。边郡例以抚养库钱易货他郡,公为盗欺,至乾没不可计,莫能擿其奸。公一追偿,无敢隐。以其赢劳将士,皆得其死力。坐户部时裁减吏禄非是,夺枢密直学士,提举杭州洞霄宫。寻谪授永州团练副使,袁州安置。公屏居杖履,翛然无流落之叹。既二年,上立皇太子,复中大夫、提举洪州玉隆观。命未至而公卒,享年六十二。公于父母兄弟,慈祥孝友。乐振人之急,成人之善。其于宗族,振之尤厚,于乡里成之尤力。遇恩不任其子,而任其弟畿。及帅河东,辟畿自随。终公身,五子其官者一人而已。故人陈于扬越客死,公为归其丧,具本业,其家至今赖之。盖节义如此者甚众。公聪明强记,任气敢为,状貌雄伟,议论轩然,见者竦动,知其为非常人也。居官无小大久暂,要为不苟。不以吏追民,不以狱诿吏,然民亦劝趋无敢怠,吏亦莫能窜其奸也。故去乐平、南陵且三十年,父老至今诵公怀之。于驭军理财知大体,遇事纤悉必有法度,后人用之辄享其便,虽欲出意变更,然卒不能出公之意外也。喜读书,为文立成,不属藁,亦未尝引以自名,专用缘饰吏事,故其所施为卓荦过人如此。有文集三十卷。妻赵氏,清献公抃之孙,封安康郡君。男六人。曰璹、曰球,皆前卒。琰,承奉郎。馀尚幼。女五人。适某官胡干化,亦前卒。馀未行。琰将以政和六年九月某日,葬公饶州鄱阳县某乡里之原,以藻世姻,知公为悉,使来问铭。故掇公平生行事之大者书之,而系以铭。铭曰:
天之生材,不妄付与。惟与伟人,则莫量数。公方妙龄,即以材著。两乘轺车,三帅戎旅。五司邦财,最久其所。事之纷来,众色疑沮。惟公怡然,麾以笑语。孰幽无明,孰废无举。烨如星旋,浩如川注。旁观叹嗟,缩手无措。出入践更,咸有誉处。虽班中台,十未施五。官三纪馀,卒以才赴。彭蠡之南,是谓平楚。冈峦属连,气象吞吐。筑宫其间,龟筮咸许。非公之英,孰配兹土?
尊贤堂记 南宋 · 高斯得
出处:全宋文卷七九五二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七二三七
眉山宋仲可楚材主长洲县学,既创邑庠,群百里之士而教之,复阐一堂,馆先贤而祠焉。以书来曰:「昔者王元之令于斯,范文正生于斯,苏内翰游于斯,魏鹤山寓于斯。四贤相望,三百年间,大节荦荦,交相辉映。吾欲合而祠之,使国人弟子想其高风,有所矜式,为我记之」。予始疑焉,以为古者旌别淑慝,彰善瘅恶,所以崇植风声,底厉州党,教莫先焉。然必乡之父师,乃在此位。今自范公之外,三君子皆异邦之人也,于义何居?穆然以思,乃得其说。古者有道有德之人,祭于瞽宗,学校之尚贤也久矣。夫贤者在天地间,如景星凤凰,无间远近,莫不倾慕。而况尝居是邦,遗风馀烈,耿其未沬,则社祠尸祝,以仪国人,其为旌淑彰善也大矣。且四贤皆以正学直道,立人之朝,三尺之童知之,有不待论。予独叹其诎信之度,若合符节,其天之所为邪?抑偶然而相似邪?元之赋三黜以见志,其穷甚矣。若文正之困于夷简,内翰之困于荆舒,鹤山之抑于权幸,凡皆栖迟十有馀年,而不得伸。其流落不耦,四人而一身也。元之遇太宗,得其时矣,其用少贬,竟以不用。然文正大用于庆历而不能久,内翰被遇于元祐而不获安,鹤山执政于端平而卒见逐,皆非不得时也,而终不得有所成就,其用之不尽,四人而一身也。呜呼,天之生之甚难,而人之弃之甚易,岂天之与人果异见邪?《易》曰:「君子之道,或出或处,或黜或语。二人同心,其利断金」。四贤之迹虽不尽同,而其不遇,大致则一。予知四贤之居是堂也,明灵合德,上下同流。以其遗直孤忠,启祐后学,俾为君子之归矣。学者而登斯堂,其亦慨慕乎其人,自责其身,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,何患力之不足?呜呼,其亦懋勉之哉!
题拙斋诗稿 南宋 · 叶适
出处:全宋文卷六四七四、《水心文集》卷二九、《水心题跋》卷一 创作地点: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
王君大受,字仲可。初,戴肖望常疑病甚,闻其父克明,豪士也,隐于医,死能复生,废能复起,强自载诣门。视之,曰:「无苦,久客心动耳」。留荐燠馆,食软腻。君时甚小,父子同其起居,把酒谈笑,昼夜相属,肖望欣然忘还。踰月,摇大舫送至都,执手珍重而别。余以是奇君。绍熙四五年,光宗疾,不能谒重华,谏者倾朝,谤者盈市。宪圣后兄子琚最贤,君因琚奏孝宗:「陛下惟一子,不审处利害,恣国人腾口取名,于家计大不便。且群臣以父子礼故,诤不敢止。陛下何不出手诏云:『皇帝体不安,朕所深知。卿且勿言,须秋凉,朕自择日与皇帝相见也』」。孝宗喜其策,会晏驾,不果用。庆元初,徐谊以忠被谴,徙南安军,势汹汹未已。君谋为薄谊罪者。一日,韩侂胄女归宁,忽致谊书,侂胄发函怆然,即移袁州。方议再移,使臣蔡琏妄言牵引谊,众为谊惧。君调护从容,竟得移婺州,寻归故郡矣。于是胡纮、刘德秀等多架造险阻,欲株陷良善,人人皇恐不自保。君又请琚白太后,诰外庭毋更论往事,卒消党祸,力十居六七。其虑存国家,以人材否泰为己忧乐,余实亲见。至他救过解纷,功尚多,有非余所见,故不得而言也。士影随响接,或毁君太过,余亦不取也。君文峻简通缛,而诗特工。前四十年,余固已称之。自后岁别为什,什必愈进,格愈老,字愈嫩,语益近,趣益远,冰凝水泮,不可离合也。盖谋臣智士,遁藏草野,能终身不耀,养其心至矣,而文采晻郁,无名以传。骚人墨客,嘲弄光景,徒借物吟号,夸其名甚矣,而局量浅狭,无道以守。若君忧患不干其虑,而咏歌常造其微,庶几兼之也!噫!笠泽烟雨之上,西湖花月之下,君未尝不留连顾赏,余亦一二寄怀其间矣。昭武虽佳山水,惜君羁囚淹踬,而余既七十,谢世待死,无复会期矣。读此稿尽,拊卷遐想,因以其平生大节缀之于末。
拙斋记 南宋 · 家铉翁
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七一、《则堂集》卷二
昔者洙泗之上,四科七十子,聪睿明辨,孰非当世之英才,而子曾子独以天资一鲁受知圣人。其后造诣既深,优入圣域,独承道统千载之绪,传之子思、孟子,流衍盛大,至于无穷,皆自前日一鲁中来也。余始至北方,问中州道脉所托今有人乎,缙绅诸公交诵鲁斋许公之贤,且曰笃实内守,学为曾子者也。余未及往见,而自燕徙瀛,许公亦告老而归,旋闻下世,每用此为恨。厥或告余曰:继许公而作者,拙斋刘公仲宽其人也。余时欲见之,而刘公适以使事来瀛,乃得相识。听其言论,观其风致,蔼然道学气象,而用「拙」名斋,与许公所以为鲁,心法实有相似者。余喟然叹曰:继鲁翁而作者,舍拙翁而谁归乎!道之源脉其在斯乎!夫鲁之与拙,非容色之外见者也,根诸天禀之自然,加以学问之日益,义精理明,纯一无杂,故能以道自任。譬之广谷易川,地力深厚,种之无不生,生之无不长大茂盛,以其植本深厚,故其发达悠远。彼浅中弱植,倏盈而疾萎者,夫岂任重道远器哉?而况拙之字义,与巧为对者也。夫子尝有云「巧言令色,鲜矣仁」,又曰「刚毅木讷近仁」。于一巧一拙之间,有仁不仁、公与私、义与利之辨,圣人之虑后世深矣。有人于此簧其辞,贲其容,饰乎其外以求人之悦己。斯人也,所为虽未至流荡而忘返,而志之所之常骛于外,则人欲之分数视天理为胜,去道之远从可知矣。复有人焉,刚且毅,不为苟容,木且讷,不事速售,中有所主,外无所慕。斯人也,纵未能全体皆仁,而心之所存常务乎内,则天理之分数视人欲为胜,谓之近仁,岂不信乎!盖天禀之厚者,为朴为纯,由是而加之以审问慎思,益之以明辨笃行,若绘事之后素,其施功也有地,其进德也有本,何往而不为仁乎?而人伪之滋者,为巧为诈,巧而乱德,巧而足恭口给之禦便佞之友,如张锦帆,饰桂棹,而涉沧溟万里之险,何行而可济乎?是故圣人示人以求仁之方,常有取于确钝,而深戒乎巧令,亟言之不一言之,为是故也。君早以才名自奋,而务内践实,不为表暴。俗尚文,君则敛华而就质;俗尚衒,君则韬光而内守。覃精义理之书,笃志性命之蕴,其静而正,其纯而直,忱确内充,德隅外著,然犹以拙自命,则君之谦也,而亦君实行内充,自得而自信者也。君年踰耳顺,二亲具庆,而旨甘之奉、温凊之节,早暮必躬,犹慊然自以为未足,扁其堂曰「取足」,此又君实行之著于家庭者也。孟子论曾子之养志,而曰「事亲若曾子可也」。可之为言,仅可而不自以为足,此曾子所以大过人者。拙斋务内践实,亦学为曾子者也。曾子之学仁也,曾子之孝;曾子所以成其仁也,学问之道。由明善而诚身悦亲,以至信乎友,获乎上,得乎民,体用兼该,有诸中必达于外,穷而在下则任斯道之托,达而居上则任世道之托,莫不自务内践实中来。吾于拙斋有望焉,书此为记,以见余区区期望之意云。